皇帝下了圣旨,又想收回去,该怎么办? 作者:无心镜 来源:无心镜公众号 01 “砰砰砰”,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深夜响起,引起阵阵犬吠。而敲门不但没有停止,反而更加大力。 首辅沈一贯就这样被吵醒,并被太监们带着往宫里赶。 不寻常之处,让沈一贯觉得,出事了。 事实也正是如此,沈一贯赶到启祥宫后殿西暖阁时,万历皇帝正躺在床上,而太子、诸王正跪在下面抽泣。 万历皇帝常年不理政事,作为首辅的沈一贯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皇帝了,没想到再见到皇帝却是这样一个场景。 万历见到沈一贯来,强撑着身体说:“我已病重,在位已久,已没有什么憾事了。我将太子托付给你,要尽力辅佐。初设矿税和矿监,实在是不得已,因京城大殿未能完工。现工程可以叫停,矿监也可统统召回。释放那些囚禁了很久的囚犯,因上书建言而获罪的诸位大臣都官复原职,并接受给事中和御史大夫的谏言。” 万历帝言毕,沈一贯即大声恸哭,太后、太子、诸王群臣都哭了起来。沈一贯边哭边劝万历皇帝宽心,定会洪福齐天,安然无恙。 万历皇帝摆了摆手,示意沈一贯可以出去拟旨了。 02 万历说的召回矿监和税监是怎么一回事呢? 万历年间,因为国家财政消耗极大,出现了财政危机。 首先是万历三大征,宁夏之役、播州之役、朝鲜之役虽然都取得了战争的胜利,但代价却是巨大的,共计花费了1700万两。要知道,国家一年的收入,也仅仅只有400万两左右。三次战争的消耗等于国家四年的收入。 不仅如此,万历皇帝本人生性奢侈,花起钱来,如同流水一般。几位皇子大婚,居然花费1200万两。而宫中的三大殿也被毁,需要重修,仅仅是木头的花费就高达930万两。 如此大的花销,张居正时期,国家攒下来的那点钱,被挥霍一空,不仅如此,现在国家的财政是入不敷出,赤字严重。 有人劝万历开设矿监和税使,增加收入。逻辑也很清晰:但凡开矿人,家里必定富裕,必定不是普通人家;但凡经营商业的人,也不会是农民。从这些人身上征税,不会对农民造成任何的伤害,又会增加国家的收入,一举两得。 万历听后,十分心动,但数次都被首辅申时行所阻拦。后来申时行去职,万历才开始设置矿监和税使。 负责到各地的太监,常年深居宫中,哪里会开什么矿。开矿需要勘探、采掘、修路、运输等,每一项工作都不轻松。太监们不会开矿,但手中有权啊,他们采取包矿制。让地方官和民众负责采矿,有没有矿我不管,反正按时交钱上来。不交钱,那也好办,轻则抄家,重则下狱。 更有甚者,看到某家富裕,便称其家下面有矿,便要拆其家进行挖掘,这家人无可奈何,只有赶紧送钱解决问题。 03 万历一共在矿税上收了多少钱呢?十年一共收了白银约569万两,金约12400两。这个数字其实不小,大约相当于国家财政一年的收入。 ▲表格出自樊树志《晚明史》 但其中却有一个大问题,收税的太监们,无人监督,中饱私囊,贪污腐败极为严重。 山西巡抚向万历揭发,税监孙朝每年收45200两,只上交15800两,剩下的29400两全部被其私吞。 山东巡抚向万历举报,税监坚马堂每年收26万两,上交了78000两,七年贪污了130万两。 而更为恐怖的是广东税监李凤,他数年时间贪污的金额达5000万两之巨,而其仅仅上交36万两。也就是说,这个李凤他一人贪污的是万历十年所收的9倍。 而有一个叫陈增的税监被举报,其下属贪污白银40万两。下属都贪40万两,陈增本人自然贪得更多。下属被处死之后,陈增害怕牵连自己,竟然吓得病死了。 04 对于矿监和税使,朝中大臣,几乎是一致性的反对,但无论这些大臣们如何上疏,万历皇帝就是不听。 沈一贯从万历那里出来之后,立即召集整个内阁和六部,通宵加班,来安排这些事项。 第二天,万历皇帝缓过来了,身体有所恢复。万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急令太监到内阁中,要追回谕旨,并口谕:释放囚犯,听取直谏大臣的意见就像昨天所说的,但是矿税却不可以罢免。 前来要圣旨的太监一批接着一批,多达20多人。他们都接到了万历的死命令,必须拿回圣旨。 内阁和六部的官员哪里肯干,争取了那么多年,千辛万苦才拿到圣旨,所以拒绝交出。双方争夺,发生激烈冲突,一时间鸡飞狗跳,甚至有人的额头都被打破,血溅当场。 最终,沈一贯无奈地交回了圣旨。 即便是这样,吏部尚书李戴、左都御史温纯不管这些,说圣旨已经下过了,所以坚持把圣旨内容颁示天下开始实施。但都没有得到执行,就连万历皇帝所允许的释放囚犯一事,也因为万历再次下谕而流产。 05 万历帝想要追回成命的时候,也不是所有太监都支持。司礼太监田义据理力争,认为此圣旨不可交回,触怒了万历帝。 万历气得拔出了剑,要杀了田义。田义仍坚持自己的意见,此时正巧太监急匆匆从沈一贯处送回圣旨,田义才没有被杀。 几日后,田义遇到沈一贯,当即大骂:“相公你要是稍稍再坚持一会,矿税就能撤销,为何如此胆小怕事!” 沈一贯贵为首辅,但自知理亏,也只能忍气吞声。 后记:关于在这场风波,《明史·沈一贯传》是这样说的:一贯欲不予,中使辄搏颡几流血,一贯惶遽缴入。“颡”就是额头的意思。这里的“搏颡”有人解释为在地上磕头,樊树志的《晚明史》就采取了这种说法。有人解释为搏斗打到了额头,方志远就持这种观点。其实,两种意思放在文中都是讲得通的,我在此文中选取,双方争抢,把额头打出血的说法。 作者:无心镜 来源:无心镜公众号 |